大家好,周二晚上(2019年10月8日)“一技之長空中課堂”,由張培紅副秘書長為大家講述《瘟疫論譯注》的第二十六講。
她與大家一起交流吳又可關于瘟疫過程之中,辨證論治的一些獨特認識。主要講述《瘟疫論》的 “瘟疫病正名”和“傷寒例正誤”這一部分醫論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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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名
【原文】
《傷寒論》曰:“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1〕”,后人省“氵”加“疒”為瘟,即溫也。如病證之證,后人省文作證,嗣后省“言”加“疒”為癥。又如滯下,古人為下利膿血,皆以瀉為下利,后人加“疒”為痢。要之,古無瘟、痢、癥三字,皆后人之自為變易耳,不可因易其文,以溫、瘟為兩病〔2〕,各指受病之原。乃指冬之伏寒,至春至夏發為溫熱,又以非節之暖為溫疫。果爾,又當異證異脈,不然臨治之際,何以知受病之原不同也〔3〕。設使脈病不同,病原各異,又當另立方論治法,然則脈證治法,又何立哉?所謂枝節愈繁,而意愈亂,學者未免有多岐之惑矣。夫溫者熱之始,熱者溫之終,溫熱首尾一體,故又為熱病,即溫病也。又名疫者,以其延門闔戶,如徭役之役,眾人均等之謂也。今省文作“殳”加“疒”為疫。又為之疫癘。終有得汗而解,故燕冀名為汗病。此外,又有風溫、濕溫,即溫病挾外感之兼證,各各不同,究其病則一。然近世稱疫者眾,書以溫疫者,弗遺其言也〔4〕。后以《傷寒例》及諸家所議,凡有關于溫疫,其中多有誤者,仍恐致惑于來學,悉采以正焉。
【注釋】
〔1〕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簭堉倬霸凇秱摗分兄赋鰷夭〉淖C候為:“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此處“太陽病”三字不是太陽病的提綱證“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的代稱,而是發病第一天之意!皭汉笔翘柋碜C必備的證候,恰如古人所云:“有一份惡寒,便有一份表證!贝颂幍摹疤柌 币驗椤安粣汉,故與《素問·熱論》“傷寒一日,巨陽受之”一樣,只能是“發病第一天”之意!秱穼夭〕跗诓粣汉拿枋龈鼮槊鞔_細致:“從立春后,其中無暴大寒,又不冰雪,而有人壯熱為病者,此屬春時陽氣發于(外),冬時伏寒變為溫病”。立春節后冰雪消融,春暖花開,又無突來的風寒,病人不可能在近期內感受寒邪。于是,古人就認識到疾病的遠期原因是“冬時伏寒”,發病之時即壯熱煩渴,且不惡寒,可推知其為里熱外發,非寒從外入。無寒邪在表,故不惡寒。
〔2〕不可因易其文,以溫、瘟為兩。翰荒芤驗樽值膶懛ㄓ懈淖,就把溫病與瘟病當成是兩個病。
〔3〕何以知受病之原不同也:如果兩個人的病證一樣,根據什么說他們的得病的病原不同呢?古人有的只強調患病季節不同,就取不同的病名,而不是辨證論治。郭雍《仲景傷寒補亡論》中說:“醫家論溫病多誤者,蓋以溫病為別一種。不思冬傷于寒,至春發者謂之溫;不傷寒而春自感風寒溫氣而病者,亦謂之溫;及春有非常之氣中人為疫者,亦謂之溫。三者之溫自有不同也!彼终f:“假令春時有觸冒,自感風寒而病,發熱惡寒、頭痛、身體痛者,既非傷寒,又非疫氣,不因春時溫氣而名溫病,當何名也?如夏月之疾,由冬感者為熱病,不由冬感者為暑、為暍,春時亦如此也!惫蠈【窒抻诙,而春時感受風寒,其病證與冬時無異卻名溫病,這種只重視發病季節的區別,而不是從臨床證候的不同來劃分傷寒與溫病的觀點,為寒溫關系的復雜化留下了伏筆,也為后世稱傷寒只在冬季,暑期的外感病分陰暑、陽暑提供了先例。此與仲景“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的辨證論治思想,以及吳又可的學說,是完全不同的。
〔4〕弗遺其言也:不要遺漏了他們的言論。
【譯文】
張仲景《傷寒論》說:“發熱,而且口渴,不惡寒不怕冷的病人,就是溫病!焙笫赖娜藗兪÷粤藴刈值摹般摺弊峙,又加上“疒”字旁就把“溫”字變成了“瘟”字,所以后世說的瘟病,就是張仲景說的溫病。又比如病證的證字,后人省文簡寫寫成證字,往后省去了證字的“言”字旁,又加上“疒”字旁,變成了“癥”字。又比如“滯下”這個病名,古代的人說的是瀉下膿血性大便的病癥,都是把瀉下當作“下利”,后人把“利”字加上“疒”字旁,就變成了“痢”字?傊,古代沒有瘟、痢、癥三個字,都是后世的人自作主張,變易古文創作的字。不能因為文字改變了寫法,就把瘟病與溫病當成是兩個病,然后分別去找各自的得病原因,就說冬天潛伏的寒邪,至春天發作的是溫病,到夏天發作的是熱;而把當時季節中不是正常的溫暖氣候造成的病證,稱為溫疫。如果真是那樣有所不同的話,又應當有不同的證候、不同的脈象;如果不是有不同的證候與脈象,臨床治病的時候,怎么知道這是由不同病原引起的呢?假如真的是病人的脈象和癥狀不同,致病的原因也不相同,就應當另外再立一套方藥和治療方法,但是病人的脈象、證候、治療方法,哪里有什么不同、怎么立法呢?正象人們所說的,樹的枝節越是繁茂,人們的認識越容易混亂,初學的人不可避免地會有歧路亡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感覺。
所謂的“溫”,就是“熱”的開始,而“熱”正是“溫”的終點,溫與熱是開頭與結尾連在一起的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所以稱為熱病的病證,就是溫;又可以稱其為疫病的原因,是因為溫疫病往往挨門連戶地發生,就好象服徭役一樣誰也不能幸免,大家一律平等,所以叫溫疫,F在是把“役”字,省去雙人的偏旁,再加上“疒”字旁,就變成了疫字,又可以稱之為疫癘。因為溫疫最后往往得到汗出才病愈,所以河北的燕趙一帶稱溫疫為汗病。這之外,還有風溫、濕溫的名稱,也就是溫病夾雜著外感其他的邪氣,造成的兼夾證候。雖然表現各不相同,深入研究他們的病證證候完全是一樣的。盡管這樣,近代以來稱作溫疫的人比較多,我的書名取作“溫疫論”,主要是為了不被人們忽視。后邊按照《傷寒例》以及各家的議論,凡是對于溫疫的論述有錯誤的,都進行訂正,怕的是造成后人學習時的困惑。
【評介】
“正名”一詞出于《論語》,孔子的學生問他,您當政之后首先做什么?孔子回答說:“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泵c實的問題,歷來受古人的重視,盡管先秦出現過“白馬非馬”“雞三足”之類的偏激論點,按名責實仍然是古人格物致知、推求事理的重要手段。中醫學的歷史上就有過中藥的“名實圖考”、“古今病名考”等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工作。
吳又可認為,仲景說的溫病與他說的溫疫,是一類相同的病證,只不過寫的文字有所不同。這是很值得稱贊的觀點。但是,張仲景說的溫病是沒有表證的外感熱病,屬于里熱外發的起病形式,治療不用解表,而是需要直清里熱,并且這種溫病只出現于春季。這與后世說的溫病從表起病,廣泛的分布于四季之中,治療需要“在衛汗之可也”的衛分證、“治上焦如羽”的輕清解表的證候,顯然是不同的。筆者認為張仲景所說的溫病,屬于狹義溫病,是廣義外感熱病的一種特殊發病類型的病證;而后世所說的泛發于四季的溫病,是廣義的溫病,在病證表現上與張仲景所說的傷寒、中風基本一致,治療也應當采取相同的方法。有關論述可以參見曹東義著《中醫外感熱病學史》,中醫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一版。
古人對于外感熱病病因的認識,漢代之前都主張溫熱病是傷于寒邪。我們說《素問》熱病、仲景傷寒、曹植疫氣,其實是一物而三象,不是三類不同的病癥,是古人在認識取向上的不同側重點造成的。也就是說,《素問》重視外感熱病的發熱癥狀,仲景重視外感熱病的得病原因,曹植看重外感熱病的流行性危害,因此才有了三種不同的名稱。
張鳳逵《傷暑全書》將夏季的溫熱病,稱為暑;吳又可《溫疫論》把流行的溫熱病,稱為溫疫;清代溫病四大家,把一切溫熱病概括為四時溫病。他們對溫熱病的命名,都反映了溫熱病的一個或幾個方面,我們切不可因為其不同的名稱,而將它們說成是不同的疾病。當然,每個古代醫學家個人的醫學經歷有限,也不可能見到現代醫學所說的各種傳染病的全部,他們總結的規律也難適用于一切傳染;另外,同一種溫熱病在發病季節上的不同,病人體質各異,可以導致其在證候表現方面有很大區別,可以有風熱、溫熱、濕熱等不同表現形式。因此才有《難經》“傷寒有五”的廣義傷寒學說,其實“傷寒”何止有五?《傷寒例》稱傷寒有十,朱肱稱傷寒有十二,吳又可稱疫氣之病各有異氣。
古人試圖區別不同的外感熱病,但由于時代與科學發展水平的限制,不可能與現代的傳染性和感染性疾病,在名稱上一一對應。以現代醫學的觀點來看,“外感熱病”包括了現代醫學許多傳染和感染性疾病,我們也不能據此就認定古人已經掌握了眾多不同的傳染性和感染性疾病具體而詳細的區別。相反,古人還是根據他們自己的見解,將眾多不同的傳染性和感染性疾病所共有的證候、發展變化規律、治療的法則、方藥,歸結到一起,把它們概括為成一類病證。他們在命名這類外感熱病時,或名之為熱病,或名之為傷寒,或名之為溫疫,或名之為溫病。這是由于他們在認識上的細微區別,或者說他們的不同著重點,使他們命名成不同溫熱病的原因。
《傷寒例》正誤
【原文】
《陰陽大論》云〔1〕:春氣溫和,夏氣暑熱,秋氣清涼,冬氣冷冽,此則四時正氣之序也〔2〕。冬時嚴寒,萬類深藏,君子固密,則不傷于寒。觸冒之者,乃名傷寒耳。其傷于四時之氣,皆能為病,以傷寒為毒者〔3〕,以其最成殺厲之氣也〔4〕。中而即病者〔5〕,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6〕。暑者,熱極重于溫也。
成注〔7〕:《內經》曰“先夏至為溫病,后夏至為暑病”,溫暑之病,本于傷寒而得之。
正誤〔8〕:按十二經絡〔9〕,與夫奇經八脈〔10〕,無非營衛氣血,周布一身而營養百骸〔11〕。是以天真元氣,無往不在,不在則麻木不仁。造化之機〔12〕,無刻不運,不運則顛倒仆絕。然風寒暑濕之邪惡,與吾之營衛,勢不兩立,一有氣干,疾苦作矣,茍或不除,不危即斃。上文所言冬時嚴寒所傷,中而即病者為傷寒,不即病者,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然風寒所傷輕則感冒,重則傷寒,即感冒一證,風寒所傷之最輕者,尚爾頭疼身痛、四肢拘急、鼻塞聲重、痰嗽喘急、惡寒發熱,當即為病,不能容隱〔13〕,今冬時嚴寒所傷,非細事也,反能藏伏過時而發者耶?更問何等中而即病〔14〕?何等中而不即?何等中而即病者,頭痛如破、身痛如杖、惡寒項強、發熱如炙,或喘、或嘔,甚則發痙、六脈疾數、煩躁不寧,至后傳變,不可勝言,倉卒失治,乃致傷生?何等中而不即病者,感則一毫不覺,既而延至春夏,當其已中之后,未發之前,飲食起居如常,神色聲氣,纖毫不異,其已發之證,勢不減于傷寒?況風寒所傷,未有不由肌表而入,所傷皆同營衛,所感均系風寒,一者何其蒙懵〔15〕,中而不覺,藏而不知;一者何其靈異,感而即發,發而根屬同源而異流,天壤之隔,豈無說耶〔16〕?既無其說,則知溫熱之原,非風寒所中矣。且言寒毒藏于肌膚之間,肌為肌表,膚為皮之淺者,其間一毫一竅,無非營衛經行所攝之地〔17〕,即感冒些小風寒,尚不能稽留,當即為病,何況受嚴寒殺厲之氣,且感受于皮膚最淺之處,反能容隱者耶?以此推之,必無是事矣。凡治客邪大法,要在表里分明,所謂未入于腑者,邪在經也,可汗而已;既入于腑者,邪在里也,可下而已。果系寒毒藏于肌膚,雖過時而發,邪氣猶然在表,治法不無發散,邪從汗解。后世治溫熱病者,若執肌膚在表之邪,一投發散,是非徒無益,而又害之矣。
凡病先有病因,方有病證,因證相參,然后始有病名,稽之以脈〔18〕,而后可以言治。假令傷寒、中暑,各以病邪而立名〔19〕,今熱病以病證而立名,上文所言暑病,反不若言熱病者,尚可模糊,若以暑病為名,暑為病邪〔20〕,非感盛夏之暑,不可以言暑病。言暑病,乃是香薷飲之證〔21〕,彼此豈可相混?凡客病感邪之重,則病甚,其熱亦甚;感邪之輕,則病輕,其熱亦微。熱之微甚,存乎感邪之輕重也〔22〕。二三月及八九月,其時亦有病重、大熱不止、失治而死者。五六月亦有病輕、熱微、不藥而愈者。凡溫病四時皆有〔23〕,但仲夏感者多,春秋次之,冬時又次之,但可以時令分病之多寡,不可以時令分熱之輕重也。
【注釋】
〔1〕《陰陽大論》:為古代的醫學著作,很久以前就遺失了,張仲景的《傷寒論·傷寒例》曾引用過其中的文字。吳又可此下的引文都出于《傷寒例》
〔2〕此則四時正氣之序也:這是四季正常的氣候序列。
〔3〕以傷寒為毒者:把傷于寒作為最有害的病因邪氣。
〔4〕以其最成殺厲之氣也:這是因為寒邪,是最具有殺傷力的氣體。古人認為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秋之氣主殺,冬之氣主藏。
〔5〕中而即病者:遭受了寒邪,立即發病的人。中:受到、遭受、正對上。
〔6〕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旱搅舜禾觳∪说牟∽C就變成了溫病,到了夏天就變成了暑病。這是按季節命名外感熱病的一種學說!端貑枴嵴摗吩疲骸胺膊蓽卣,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后夏至日者為病暑”。
〔7〕成注:金代成無己對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作過注解,書名叫《注解傷寒論》,對后世影響很大。
〔8〕正誤:改正錯誤。這是一種研究古代著作的體例。
〔9〕十二經絡:手三陰三陽經、足三陰三陽經,合在一起被稱為十二經,也叫十二條正經。
〔10〕奇經八脈:十二經之外的八條大的經脈的總稱。計有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沖脈、任脈、督脈、帶脈。
〔11〕百。喝淼墓趋。。喝说墓穷^、尸骨。
〔12〕造化之機:大自然的規律,此處指人體的生理代謝。
〔13〕不能容隱:不能容留隱藏。
〔14〕何等中而即。涸鯓硬攀鞘艿胶皞土⒓窗l病的?
〔15〕一者何其蒙懵:一種情況是那么渾然不清楚。
〔16〕天壤之隔,豈無說耶:這兩種表現的區別就象天與地之大,怎么能沒有一個說法呢。
〔17〕無非營衛經行所攝之地:全都是營氣與衛氣運行經過、管理的地方。
〔18〕稽之以脈:用脈搏的情況進行考察。
〔19〕假令傷寒、中暑,各以病邪而立名:假如象傷寒與中暑,它們都是用病邪的名稱命名的疾病。
〔20〕若以暑病為名,暑為病邪:假如把暑病作為病名,暑氣就是致病的邪氣。
〔21〕言暑病,乃是香薷飲之證:說到暑病,就是香薷飲所治療的病證。吳又可的這個觀點受了“暑必夾濕”,以及陰暑、陽暑學說的影響,是不全面的?梢詤⒁娡趺嫌⒌摹稖責峤浘暋。
〔22〕熱之微甚,存乎感邪之輕重也:發熱的輕與重,是由感受邪氣的多與少決定的。
〔23〕凡溫病四時皆有:凡是溫病的病證,一年的四季都可以見到,不局限于春季。此說也屬于注釋者所說的“廣義溫病學說”。
【譯文】
漢代之前的《陰陽大論》說:春天的氣候是溫和的,夏天的氣候是暑熱,秋天的氣候則為清冷偏涼,冬天的氣候則為寒冷凜冽,這是四季的正常氣候的順序。冬天的時候,氣候寒涼,天地之間的萬物都深藏其精氣,有修養的君子也注意使他的精氣堅固緊密,這樣就不會被寒邪傷害。如果接觸、暴露于寒冷的環境之中,受到寒氣的傷害,患的病證的名字就叫傷寒。人體被四季的不正常氣候傷害,都能產生疾病,其中的寒氣被稱為毒邪,這是由于寒氣具有最強大的殺戮屬性。人體被寒邪擊中之后立即發病的,病名就叫傷寒;感受寒邪之后沒有立即發病,寒毒邪氣潛藏在肌肉皮膚之內,等到春天發病就變成了溫病,到夏天發病的就叫暑病。所謂暑病,就是它的熱勢比溫病重得多。
金代的成無己為《傷寒例》注解說:《黃帝內經》說“在夏至之前得病叫溫病,在夏至之后得病叫暑病!睖夭∈畈,都是因為傷于寒邪得的病。
吳又可正誤:人體全部的十二條正經,以及被稱為“奇經八脈”的其他八條主要經脈,其中流動的無非是營衛之氣和氣血,它們分布到全身,并且營養滋潤全身的骨骼。因此說人體的天然的真氣和元氣充滿全身,身體沒有一處不存在氣血元氣,氣血元氣不存在的地方就會麻木沒有知覺。大自然的規律和人體的生理機能,沒有一刻是不運動變化的,人體的氣血不運動變化,就會摔倒在地氣絕身亡。這樣說來風寒暑濕的邪氣,性質惡劣,和我們的身體之中的營氣衛氣,是相互對立勢不共存的,一旦有外來的邪氣干擾,人身體的疾病和痛苦也就產生了。假如邪氣在人體之內,不能被清除,那么病證的結局不是危重就是死亡。
上面《傷寒例》的陰陽大論所說的“被冬天的嚴寒氣候所傷害,人體在被寒邪擊中之后立即發病的,病名就叫傷寒;感受寒邪之后沒有立即發病,等到春天發病就變成了溫;到夏天發病的就叫暑病!北M管這樣,風寒邪氣傷害人體,出現的比較輕的病證叫感冒,比較重的病證叫傷寒。即便是比較輕的感冒病,屬于被風寒邪氣傷害的最輕的病證,尚且還會出現頭部疼痛,身體也疼痛,四肢拘緊攣急,鼻子堵塞,聲音重濁不揚,吐痰咳嗽,喘促起急,憎寒怕冷,身體發熱,受寒之后立即發病,邪氣不能容留隱藏,F在于冬天受了寒邪的嚴重傷害,不是一件小事,寒邪怎能夠隱藏潛伏過冬季到春季發病呢?我們可以進一步發問,怎樣才是受到寒邪傷害就立即發病的?怎樣的情況才是受到寒邪的傷害而沒有立即發病的呢?
為什么受到寒邪的傷害立即發病的人,頭部劇烈疼痛象要破裂一樣,身體疼痛象被棍子痛打了一樣,身體怕冷,項背僵硬,發熱象被火烤過一樣,有的喘息,有的嘔吐,甚至發生驚風,兩手的寸關尺脈跳的都很急快,心情煩躁不安,以至于后來的種種傳變,更是數不勝數,倉促之間治療失誤,就會傷害病人的生命?為什么感受了寒邪不立即發病的,感受寒邪的時候竟然一絲一毫都沒有知覺,進一步寒邪能夠在體內存留到春季?在病人已經感受寒邪之后,沒有發病之前,病人竟然能夠飲食正常、活動自如,其神情面色、聲音氣息,與無病之時一點異常也沒有,其發病之后的證候,熱勢一點也不比傷寒差?何況傷寒邪氣傷人,沒有不從人體的肌肉體表進入身體的,邪氣傷害的部位都是營氣與衛氣,他們感受的都是風寒,為什么一種人是那樣懵懂昏然不知,寒邪傷害了還完全不知道,邪氣藏于體內也完全沒有感覺?而另一類人卻那么機靈,一有寒邪傷害就發?發病的根源雖同屬于感受寒邪,卻有如此不同的轉歸,其差別如同天上與人間,難道沒有解釋的說法嗎?既然沒有合理的解釋,就可以知道溫病熱病的病因,不是風寒傷害的。
況且《傷寒例》說寒邪毒氣潛藏在“肌膚”的中間,“肌”就是肌肉的表層,“膚”就是皮膚的淺層,這種肌膚之中的一根毫毛、一個汗孔,沒有一個不是營氣與衛氣管理的地方,即便是受到一點的風寒襲擊,寒邪還不能停留在肌膚之間,當下就發為傷寒病,更不用說是受到冬天十分寒冷的邪氣的傷害,并且還是在皮膚最為膚淺的部位受的傷害,卻反而能夠被容留隱藏下來嗎?用上述的道理來推斷,必定不會發生寒邪潛藏在肌膚的事情。
治療外來邪氣的主要法則,最重要的是要把表證與里證辨別明確,所說的“還沒有進入腑的部位”的病人,這是邪氣還在經絡的階段,可以使用發汗的治療方法使病人痊愈;在“已經進入到腑的部位”的患者,屬于邪氣已經入里,可以使用瀉下的治療方法使病人痊愈。如果確實是寒邪毒氣隱藏在肌膚的部位,雖然是過了一個季節發病,邪氣仍然在肌膚的體表,治療的方法無非是發汗散邪,使邪氣從汗出而解除。后世的治療溫病熱病的人們,假如拘泥于“肌膚部位的在表的邪氣”的學說,一概使用發散的藥物,這對于病情不僅沒有益處,還會造成對于病人的損害。
凡是患病,都是先有致病的原因,然后才能有病證的出現,病因與病證互相參照,這樣之后才能形成病的名稱,在考察了病人的脈象之后,才能夠談論病人的治療問題。假如傷寒、中暑,都是因為病邪的原因才取的病名,現在的“熱病”是因為發熱的證候而確定的病名,上面所說的暑病,反而不如說是熱病,因為熱病的名稱還可以比較寬泛;如果用暑病命名,暑氣作為致病的邪氣,不是在盛夏的時候受病,就不能說是暑病。如果說是暑病,不過是香薷飲所治療的病證,這與所說的伏氣暑病兩者豈能混稱?
凡是外來邪氣引起病證,邪氣深重的,病證就嚴重,病人的熱勢也高;感受的邪氣輕淺,所患的病證就比較輕淺,病人的熱勢也因此而輕微。病人熱勢的輕與重,完全取決于所感受的邪氣的輕與重。每年的二三月分,以及每年的八九月分,這期間有的患外感病的病情深重,高熱不退,可以因為失去治療時機而死亡。每年的五月六月期間,患病的往往比較輕,熱勢也不很重,有些患者可以不用藥而自己痊愈。大概說來溫病的病證一年四季都可以發生,只是夏季發病率比較高,春天與秋天少一些,而冬天的溫病更少一些。只能按照季節估計發病人數的多與少,不能按照季節來劃分患病的證候的輕與重。
【評介】
《素問》與《靈樞》提出了“冬傷于寒,春必溫病”,“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后夏至日者為病暑”的學說,為伏氣溫病說的濫觴。然而,《素問》與《靈樞》的作者在這里,并沒有明說傷于寒的邪氣可以伏藏在肌體的內部,而僅僅是說溫病和暑病,可以有很遙遠的原因,是在冬季傷了寒邪之后,就容易在春夏季節患溫病、熱病。因此可以有“藏于精者,春不病溫”的情況。但是,當后世有了“伏氣溫病”學說之后,人們才進一步上溯并追認、確定《素問》的“冬傷于寒,春必溫病”,說的就是伏氣溫病,其中確有強迫古人的嫌疑。
《傷寒例》是《素問》、《靈樞》、《難經》、《陰陽大論》的熱病學說走向《傷寒雜病論》的理論橋梁,既體現了仲景學說與“古訓”在學術上的繼承關系,又反映了其辨證論治的突出成就,與《傷寒論》文字、內容如神龍出沒,首尾相應!秱芬谩蛾庩柎笳摗返挠^點,首次明確提出寒毒伏藏是溫病、暑病的病因。故云:“中而即病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暑病者,熱極重于溫也”!胺鼩鉁夭 睂W說認為,溫病只發于春季,由于病因為傷于寒,是廣義傷寒眾多病證中的一種。
張仲景在《傷寒論》中指出溫病的證候為:“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此處“太陽病”三字不是太陽病的提綱證“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的代稱,而是發病第一天之意!皭汉笔翘柋碜C必備的證候,恰如古人所云:“有一份惡寒,便有一份表證!贝颂幍摹疤柌 币驗椤安粣汉,故與《素問·熱論》“傷寒一日,巨陽受之”一樣,只能是“發病第一天”之意。仲景受《熱論》學術思想影響,也有“傷寒一日,太陽受之”的論述。同理,“陽明病,脈遲,汗出多,微惡寒者,表未解也,可發汗,宜桂枝湯!薄瓣柮鞑,脈浮,無汗而喘者,發汗則愈,宜麻黃湯!边@兩條經文中的“陽明病”,也不是其提綱證的“胃家實”的代稱,而是“發病第二天”之意。否則,我們就無法解釋這三條原文。這也是仲景《傷寒論》受《素問·熱論》“日傳一經”影響的有力例證。
《傷寒例》對溫病初期不惡寒的描述更為明確細致:“從立春后,其中無暴大寒,又不冰雪,而有人壯熱為病者,此屬春時陽氣發于(外),冬時伏寒變為溫病”。立春節后冰雪消融,春暖花開,又無突來的風寒,病人不可能在近期內感受寒邪。于是,古人就認識到疾病的遠期原因是“冬時伏寒”,發病之時即壯熱煩渴,且不惡寒,可推知其為里熱外發,非寒從外入。無寒邪在表,故不惡寒。
對伏氣溫病的治療,因其為里熱外發,無惡寒表證,故當直清里熱,無須發汗解表;又因伏氣溫病,為里熱外發,壯熱煩渴,無麻黃湯、桂枝湯的證候,故知仲景必不以麻、桂之劑治無表證之伏氣溫;另外,因其為里熱亢盛之證,其白虎、柴胡、承氣、黃芩、竹葉石膏諸清熱瀉火的湯劑勢在必施。
《諸病源候論·傷寒諸侯》在區別外感病表證、里證的證侯和治法上做了十分細致的論述:“傷寒初,一日至二日,病在皮膚,名為在表。表者,陽也,法宜發汗。今發汗不解者,此是陽不受病。陽受病者,其人身體疼痛,發熱而惡寒,敕嗇拘急,脈洪大,有此證候則為病在表,發汗則愈。若但煩熱,不惡寒,身不疼痛,此為表不受病,故雖強發汗,而不能解也!闭f明汗法僅用于有表證之熱病。
王安道繼承仲景關于溫病初起不惡寒的觀點,他在《醫經溯洄集》中說:“觀此(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t知溫病不當惡寒,而當渴,其惡寒而不渴者,非溫病矣!薄皽夭、熱病后發于天令暄熱之時,怫熱自內而達于外,郁其腠理,無寒在表,故非辛涼或苦寒,或酸苦之劑,不足以解之!蓖跏洗苏摮浞终f明溫病是里熱外發,初起便須直折里熱,無須發表。
明代陶華《傷寒瑣言》云:“夫溫病欲出,值天時和煦,自內達表,脈反見于右關,不浮緊而微數。曰:惡寒否乎?曰:傷寒自冬月風寒而成,外則有惡寒惡風之證。既名為溫,則無此證矣。盍觀之《經》曰:‘太陽病,發熱不惡寒而渴者,溫病也!粣汉,則病非因外來,渴則明其自內達表!碧杖A尊重仲景對溫病的定義,明確指出溫病是里熱外發。
吳又可著《溫疫論》時亦宗仲景“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之論。清初汪琥《傷寒論辨證廣注》亦云:“此溫病由溫氣而得,故不惡寒,初起便即發熱而渴也!
如上所述,諸醫學名家均宗仲景和《傷寒例》的伏氣溫病說。認為伏氣溫病只發于春季,初起無惡寒表證,屬里熱外發型熱病,是廣義傷寒的一種類型,治當清泄里熱,不須發表。
晉唐時期,傷寒與溫病的界線已有模糊的趨勢。葛洪《肘后方》云:“傷寒、時行、溫疫,三名同一種耳,而源本小異。其冬月傷于寒,或疾行力作,汗出得風冷,至夏發,名為傷寒;其冬月不甚寒,多暖氣及西風,使人骨節緩墮,受病,至春發,名為時行;其年歲中有癘氣,兼挾鬼毒相注,名為溫病。如此診候并相似。又貴勝雅言,總名傷寒,世俗因號為時行,道術符刻言五溫,亦復殊,大歸終止是共途”。在治療上主張:“傷寒有數種,人不能別之,令一藥盡治之者,若初覺頭疼肉熱、脈洪起一二日,便做蔥鼓湯----!薄缎∑贩健返淖髡邔Υ顺植煌^點,并據《傷寒例》中的觀點,論述傷寒與溫病、時氣的區別,但較少言及溫病的證侯。
《千金》云“《小品》曰:古今相傳,稱傷寒為難療之疾,時行溫疫是毒病之氣,而論治者不判傷寒與時行溫疫為疫氣耳。云傷寒是雅士之辭,天行溫疫是田舍間號耳,不說病之異同也?贾娊,其實殊矣。所宜不同,方說宜辨,是以略述其要!督洝费:春氣溫和,夏氣暑熱,秋氣清涼,冬氣冰冽,此四時正氣之序也。冬時嚴寒,萬類深藏,君子周密,則不傷于寒;蛴|冒之者,乃為傷寒耳。其傷于四時之氣,皆能為病,而以傷寒為毒者,以其最為殺厲之氣也。中而即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其寒毒藏于肌骨中,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暑病熱極,重于溫也。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溫熱病者,皆由冬時觸冒寒冷之所致,非時行之氣也。凡時行者,是春時應暖,而反大寒;夏時應熱,而反大冷;秋時應涼,而反大熱;冬時應寒,而反大溫。此非其時而有其氣,是以一歲之中,長幼之病多相似者,則時行之氣也。傷寒之病,逐日深淺,以施方治。今世人得傷寒,或始不早治,或治不主病,或日數久淹,困乃告師。師茍(不)依方次第而療,則不中病。皆宜臨時消息制方,乃有效也!薄缎∑贩健窞闁|晉陳延之所撰,在晉唐時期影響很大,其中的觀點可以說是當時非常有代表性的認識!缎∑贩健匪玫摹敖浹浴,取之于《傷寒例》,其中有不少虛詞文字的差錯、訛誤,明顯不同的是伏寒所藏匿的部位,《傷寒例》為“藏于肌膚”,而《小品》則作“藏于肌骨”。
《諸病源侯論》以“日轉一經”列述溫病的證侯,但究其實質,乃承襲傷寒諸侯加以鋪張而成,不僅毫無創見,而且使本已有所混亂的傷寒與溫病的界線更加模糊不清。但巢氏之論僅限于以六經分證,并未言其太陽溫病有惡寒表證。
到了宋代,始見溫病有惡寒表證的記述,但病證限于春季,病因也為外感風寒。朱肱《類證活人書》云:“夏至以前發熱惡寒,頭疼身體痛,其脈浮緊,此名溫病也。春月傷寒謂之溫病。冬傷于寒,輕者夏至以前發為溫病!边@是溫病有惡寒表證的最早記述,寒溫關系復雜化約從此發端。清初名醫汪琥《傷寒論辨證廣注》認為朱氏不解仲景書旨,誤出謬說。他說:“此直是春月傷寒,何得云冬傷于寒,至春始為溫病邪?其言不順!
朱氏關于溫病有惡寒表證的觀點,被南宋名醫郭雍繼承并加以闡發,提出新感溫病論。他在《仲景傷寒補亡論》中說:“假令春時有觸冒,自感風寒而病發熱惡寒、頭痛、身體痛者,即非傷寒,又非疫氣,不因春時溫氣而名溫病,當何名也?如夏月之疾,由冬感者為熱病,不由冬感者為暑、為暍,春時亦如此!惫显谔岢龃杭拘赂酗L寒溫病說時,對伏氣溫病說也未持排斥態度,他說:“醫家論溫病多誤者,蓋以溫病為別一種。不思冬傷于寒,至春發者謂之溫;不傷寒而春自感風寒溫氣而病者,亦謂之溫;及春有非常之氣中人為疫者,亦謂之溫。三者之溫自有不同也!憋@然郭氏認為發于春季的外感熱病,無論由于伏氣、新感或時邪,均謂之溫病。其區分傷寒和溫病,僅以發病季節不同,并不以證侯特征為據,致使溫病與傷寒的關系復雜化。
葉天士云;“蓋傷寒之邪留戀在表,然后化入里;溫邪則熱變最速!睖匦凹热豢梢浴盁嶙儭,說明其為病初期不熱,或亦有惡寒表證。其“在衛汗之可也”的衛分證,也屬表證無疑。吳鞠通對仲景關于溫病初期不惡寒的觀點采取明確的否定態度。他說:“仲景所云不惡寒者,非全不惡風寒也,其先也惡風寒,既熱之后乃不惡風寒也!眳鞘喜粌H明確表示溫病初起有惡寒表證,而且其所論溫病之中包括冬溫、春溫、風溫、暑溫、濕溫、秋燥、溫毒等四時眾多溫病和熱病,與漢代之前的廣義傷寒所包括的眾多熱病基本相同,可以稱之為廣義溫病。
溫病學說發展至清代,其概念含義已由伏氣變為新感;由僅發于春季變為可泛發于四季;由里熱外發變成由表入里;由治當清泄里熱變為治當發汗泄表。此與伏氣溫病說的學術觀點有了明顯的區別,故可名為廣義溫病。 祝賀張培紅主任講述《瘟疫論譯注》成功! 她與大家一起討論了吳又可《瘟疫論》的 “瘟疫病正名”和“傷寒例正誤”的有關內容。
“正名”一詞出于《論語》,孔子的學生問他,您當政之后首先做什么?孔子回答說:“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泵c實的問題,歷來受古人的重視,盡管先秦出現過“白馬非馬”“雞三足”之類的偏激論點,按名責實仍然是古人格物致知、推求事理的重要手段。中醫學的歷史上就有過中藥的“名實圖考”、“古今病名考”等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工作。
吳又可認為,仲景說的溫病與他說的溫疫,是一類相同的病證,只不過寫的文字有所不同。這是很值得稱贊的觀點。但是,張仲景說的溫病是沒有表證的外感熱病,屬于里熱外發的起病形式,治療不用解表,而是需要直清里熱,并且這種溫病只出現于春季。這與后世說的溫病從表起病,廣泛的分布于四季之中,治療需要“在衛汗之可也”的衛分證、“治上焦如羽”的輕清解表的證候,顯然是不同的。筆者認為張仲景所說的溫病,屬于狹義溫病,是廣義外感熱病的一種特殊發病類型的病證;而后世所說的泛發于四季的溫病,是廣義的溫病,在病證表現上與張仲景所說的傷寒、中風基本一致,治療也應當采取相同的方法。有關論述可以參見曹東義著《中醫外感熱病學史》,中醫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一版。
古人對于外感熱病病因的認識,漢代之前都主張溫熱病是傷于寒邪。我們說《素問》熱病、仲景傷寒、曹植疫氣,其實是一物而三象,不是三類不同的病癥,是古人在認識取向上的不同側重點造成的。也就是說,《素問》重視外感熱病的發熱癥狀,仲景重視外感熱病的得病原因,曹植看重外感熱病的流行性危害,因此才有了三種不同的名稱。
張鳳逵《傷暑全書》將夏季的溫熱病,稱為暑;吳又可《溫疫論》把流行的溫熱病,稱為溫疫;清代溫病四大家,把一切溫熱病概括為四時溫病。他們對溫熱病的命名,都反映了溫熱病的一個或幾個方面,我們切不可因為其不同的名稱,而將它們說成是不同的疾病。當然,每個古代醫學家個人的醫學經歷有限,也不可能見到現代醫學所說的各種傳染病的全部,他們總結的規律也難適用于一切傳染;另外,同一種溫熱病在發病季節上的不同,病人體質各異,可以導致其在證候表現方面有很大區別,可以有風熱、溫熱、濕熱等不同表現形式。因此才有《難經》“傷寒有五”的廣義傷寒學說,其實“傷寒”何止有五?《傷寒例》稱傷寒有十,朱肱稱傷寒有十二,吳又可稱疫氣之病各有異氣。
古人試圖區別不同的外感熱病,但由于時代與科學發展水平的限制,不可能與現代的傳染性和感染性疾病,在名稱上一一對應。以現代醫學的觀點來看,“外感熱病”包括了現代醫學許多傳染和感染性疾病,我們也不能據此就認定古人已經掌握了眾多不同的傳染性和感染性疾病具體而詳細的區別。相反,古人還是根據他們自己的見解,將眾多不同的傳染性和感染性疾病所共有的證候、發展變化規律、治療的法則、方藥,歸結到一起,把它們概括為成一類病證。他們在命名這類外感熱病時,或名之為熱病,或名之為傷寒,或名之為溫疫,或名之為溫病。這是由于他們在認識上的細微區別,或者說他們的不同著重點,使他們命名成不同溫熱病的原因。
《素問》與《靈樞》提出了“冬傷于寒,春必溫病”,“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后夏至日者為病暑”的學說,為伏氣溫病說的濫觴。然而,《素問》與《靈樞》的作者在這里,并沒有明說傷于寒的邪氣可以伏藏在肌體的內部,而僅僅是說溫病和暑病,可以有很遙遠的原因,是在冬季傷了寒邪之后,就容易在春夏季節患溫病、熱病。因此可以有“藏于精者,春不病溫”的情況。但是,當后世有了“伏氣溫病”學說之后,人們才進一步上溯并追認、確定《素問》的“冬傷于寒,春必溫病”,說的就是伏氣溫病,其中確有強迫古人的嫌疑。
《傷寒例》是《素問》、《靈樞》、《難經》、《陰陽大論》的熱病學說走向《傷寒雜病論》的理論橋梁,既體現了仲景學說與“古訓”在學術上的繼承關系,又反映了其辨證論治的突出成就,與《傷寒論》文字、內容如神龍出沒,首尾相應!秱芬谩蛾庩柎笳摗返挠^點,首次明確提出寒毒伏藏是溫病、暑病的病因。故云:“中而即病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暑病者,熱極重于溫也”!胺鼩鉁夭 睂W說認為,溫病只發于春季,由于病因為傷于寒,是廣義傷寒眾多病證中的一種。
張仲景在《傷寒論》中指出溫病的證候為:“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此處“太陽病”三字不是太陽病的提綱證“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的代稱,而是發病第一天之意!皭汉笔翘柋碜C必備的證候,恰如古人所云:“有一份惡寒,便有一份表證!贝颂幍摹疤柌 币驗椤安粣汉,故與《素問·熱論》“傷寒一日,巨陽受之”一樣,只能是“發病第一天”之意。仲景受《熱論》學術思想影響,也有“傷寒一日,太陽受之”的論述。同理,“陽明病,脈遲,汗出多,微惡寒者,表未解也,可發汗,宜桂枝湯!薄瓣柮鞑,脈浮,無汗而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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